李準雖然是個太子,卻是個舉步維艱的太子。兩年前能夠上位,全憑父皇恩寵。可父皇在位不過八年,自己的根基都尚未穩固。後宮嬪妃、朝堂大臣、節度史、世家、士族、外使、商賈們各有各的心思,他又豈能不知。只是連他都沒有想到,有人竟膽大到在京城內行刺。
要知道長安城不只宮、皇城守備森嚴。在外廓城常置的巡邏,坊外有禁軍左右金吾衛;坊內則有京兆府衛、長安、萬年縣衛。要同時避開三級的巡邏時間、路線,不是件易事。況且,還未算上坊內一般的街亭巡使。
那日他微服至靖安坊訪友,除掌東宮門禁之監門率,與負責身邊近身侍衛的內率外,根本無人可知。但監門率、內率可都是他的人。不免憂心的想:‘難不成出了內賊?’
所以李準很希望年貴和,能成為他的助力,奈何年貴和連縣尉都不是,只是個小捕手。就算封了個從七品勳官,沒有官職也無啥用處。救了太子是大事,但沒有大到能不遵律法,平白獲得官職。
“汝可能還沒聽說,近日金吾、府、縣三級加上大理寺,為調查刺殺事件,全都忙的不可開交。可即便如此…”李準搖頭接著說:“還是找不到半點線索。”
年貴和的心咯噔一下,心想:‘他不會是要我也去找線索吧?之前的事,真的半點不知!’
李準嘆了口氣:“唉!離父皇定下破案之期,只餘半月不到,只怕…”沉默片刻後,轉換語氣:“還是不說這個了!如果汝想活動、活動筋骨,恰有件連續竊盜案,倒是可以試一試!”
‘呃…真的沒有想活動筋骨…’實在有苦口難言。然他既而一想,因刺殺事件而推遲的案件,應該有很多,為什麼會是『連續竊盜案』?‘感覺…竊盜案…沒有急迫到這種程度啊?’李準可是當朝太子,像這種沒啥重大傷亡的案子,何至於引得其注意。‘刺殺案不更顯緊要嗎?’
怔怔的望著李準。想不明白的事,就不想了。“這件竊盜案,有何特別之處嗎?”
李準和沈千昌對視先是一愣,既而一笑。
沈千昌目光炯炯的說:“年騎尉覺得呢?”
‘呃…這是用問題回答問題嗎?’讓年貴和覺得有些莫名其妙,他要是知道,用的著問嗎?“嗯,我…我…”
不等他回答,沈千昌便接著說:“這件連續竊盜案,最早發生於三個月前,遍及長安、萬年縣。只是奇怪的是,遭竊的人家,不侷限於富戶。失竊之物則有的貴重,有的卻也不值得多少。”
‘嗯?’覺得有些奇怪,將眼神轉回沈千昌身上,發現倆位上司的眼睛,正直直盯著他。‘咦!就這樣!你倒是說下去啊!’原本聽的很認真,但內容根本就沒兩句話,覺得心裡有些慌。看他們的樣子,好像是要聽他的意見。‘哪能呢?我又不是神探!’無意識的用手捏了捏耳朵,尋思:“有特定的區域範圍嗎?”
“也沒有!”沈千昌滿意的對他微笑。
不知為何,那倆人越是滿意,年貴和越是感到如坐針氈。而且不將對話進行下去,只是定定看著他,非讓他自己開口的感覺,讓人聯想到,掛著笑容卻露出利牙的毒蛇。“嘿、嘿,這樣啊…嘿、嘿…”決定先以笑制笑。
“要不要試試看啊?”
“愚就是個笨人、小捕手,怕是會辦不好差事!耽誤殿下和沈縣令的大事…所以…”
“辦不好也不要緊,你不試試看嗎?”
語調客氣寬容,聽似徵詢,卻盡顯不容拒絕之意。“愚不是沒有職務嗎?”懷抱最後一絲希望。
“勳官是有機會獲得官職的。依年騎尉的情況,只要到兵部申請成為衛士兵,五年後即可參加選拔考試。”
“意思是?”
“殿下可讓人將你安排到金吾衛做個火長。”
看著年貴和的臉越來越皺,沈千昌莞爾一笑,明白他並沒有聽懂。“金吾衛屬禁軍,負責宮中、京城巡警、烽候、道路、水草等事務。是以同樣具搜查、緝捕之權,每火兵十人,設一火長,五火為一隊。”
“只不過,麻煩的是金吾衛分左、右。左金吾衛主管萬年縣,而長安縣則由右金吾衛所轄。然竊盜案全城皆有。往常此情形,由京兆府統籌。可左右金吾衛屬禁軍體系,左、右一向分治獨立,竊盜案尚不足以驚動到兩位大將軍。”
‘說的輕輕巧巧,根本不是普通的麻煩嘛!’心裡嘟嚷著:‘這些當官的…真是…根本在亂搞。’覺得自己的眉頭,快能夾死蒼蠅。‘這麼難辦的差事,誰要給誰,他才不想湊合。’
年貴和感受到視線,抬眼一看,只見上層又盯著他直瞧,真的會讓人心裡發毛。破罐破摔:“因原屬萬年縣捕手,能否掛名在左金吾衛,實則由太子殿下直領。或成立特設偵查司。”古裝劇不都這麼演的嗎?
“年騎尉。”沈千昌嚴肅的說:“禁軍十六衛直屬聖人。即使是由東宮掌管的十率,同樣只有聖人才有權調動。”稍微停頓之後。“讓太子殿下插手禁軍之事,千萬不可再提,否則恐引來無謂的爭端。”
‘嚯…帝王之家…’年貴和直愣了愣神。“那…徵得聖人同意之後呢?畢竟只是火長。”火長是什麼,其實不太清楚,但應該不是什麼大職務,因為連聽也沒聽過,連隊長都不是,能掀起什麼風浪。
沈千昌看向李準。李準沉吟片刻:“本宮會稟明父皇,設法取得同意。然而,如此一來,短期之內,汝可能無衛兵可差遣。”
既是掛名,底下自然無衛士。年貴和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。長安城說大不大,說小可也不小,況只能靠兩條腿,更別說他還沒辦過案。‘古裝劇是怎麼演的…想想,快想想…’搔著頭思索,半晌:“不良人!可以借調、徵用不良人嗎?”
“什麼?”沈千昌滿臉不解。
李準則問:“年卿所稱之『不良人』,指的是什麼呢?”
囁囁嚅嚅的說不出話。‘嗯?沒有嗎?記得…歷史上真的有啊!’直到,乍然想起:‘啊!不是同一個唐朝!’